刘晓娜，范 杰，刘 秀，汪 强
(1.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产品加工研究所，北京 100193；
2.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局专利审查协作北京中心，北京 100160；
3.中国食品发酵工业研究院有限公司，北京 100015；
4.茅台学院，贵州仁怀 564503)
中国白酒是极具中国消费特色的产品，其分类一般按主体香气成分特征划分，包括：以茅台酒为代表的酱香型，以泸州老窖、五粮液、洋河大曲等为代表的浓香型，以汾酒为代表的清香型，以桂林三花酒为代表的米香型，其他香型白酒代表还包括西凤酒、董酒、白沙液等。不同香型的白酒及其特定的酿造工艺是我国具有悠久历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根据报道，2021 年上半年A 股上市的19 家白酒企业营收规模并未受到疫情影响，营收超过20亿元以上的企业6 家，超过100 亿元以上的5 家，中国白酒企业的发展对我国总体经济发展具有积极推动作用。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中国白酒产业高质量发展的主要途径之一就是贯彻创新发展理念，通过创新驱动高质量增长，推进新产品开发结构调整和质量提升。知识产权是保护和激励创新的有效工具。在中国白酒产业中经常采用的知识产权保护形式包括商标、技术秘密、专利（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地理标志产品等。其中，专利不仅具有法律保护作用，还承载了大量技术信息，是最重要的情报信息源之一，对专利文献进行分析，能够了解技术现状及发展趋势，为研发人员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信息，节省研发费用、缩短研发时间。
田培沛等报道了中国白酒企业专利存在专利保护意识淡薄、申请数量少、专利技术质量低、专利运用率低等问题，并提出了相应改进策略，要打破固步自封，未来的发展道路应走科技创新化、科技信息化、国际现代化的道路；
鉴于存在的这些问题，张林等通过分析中国白酒不同类型专利申请占比以及专利申请的技术演变路径，提出了中国白酒应当注重技术质量的提升，加强发明专利申请；
杨迅等分析了贵州白酒产业专利数据；
张帆分析了四川白酒行业的专利数据，针对不同地区提出了外观专利数量布局较多，反映核心技术的发明专利申请量较少的问题。可见，已有的报道仅根据专利数据分析粗略提出了中国白酒或地区白酒产业存在需要提升专利质量的问题。提升专利质量并非仅仅通过提高发明专利申请量就能实现的，专利申请类型、专利技术整体布局策略、专利撰写水平、专利保护和管理等方面均是影响中国白酒专利质量的因素，现有的报道还较少，并且专利具有时效性，已有的报道数据已经不能反映当前中国白酒产业专利质量情况，缺少对最有价值的发明专利申请状态的系统性分析。
本文针对我国授权的白酒领域的相关发明专利数据进行检索、梳理，在对申请量、申请人、授权率等方面进行一般性分析的同时，还对重点龙头白酒企业的申请现状进行分析，通过挖掘重点技术的专利布局策略，分析当前的研发热点；
对高价值的专利进行了分析，通过分析揭示问题，对白酒产业的持续发展给出合理建议，以期为我国白酒领域的从业人员以及相关企业、科研院所等创新主体提供参考。
本文的专利数据来源于incoPat 数据库（北京合享智慧科技有限公司），采用关键词和分类号相结合的方式进行检索，主要检索式为：(C12G3/ic or C12H/ic) and 白酒/DSC，借助关键词、详细浏览等方式进行系统降噪，使用的关键词主要有：茅台、五粮液、洋河、泸州、老窖、汾酒、郎酒、古井贡、西凤、董酒、剑南春、品创、李家民、江南大学、徐岩等，检索截止日期是2022 年4 月13 日。由于本文聚焦中国白酒发明专利申请，因此排除了检索结果中的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申请。
通过发明专利申请和授权量的逐年变化趋势可以从宏观层面了解我国白酒技术领域在各时期的创新水平情况。由图1 可见，发明专利申请和授权量的变化过程可大致分为四个发展阶段：
图1 白酒领域的中国发明专利年申请和授权量分布情况
第一个阶段为低速发展的萌芽期（1985—1992年），专利申请量很少，年均申请量不足20 件。这与我国专利制度处于建设初期有关，相关单位和个人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不足。
第二个阶段为缓慢发展期（1993—2004年），在这一时期的年申请量增长缓慢。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研发资金和人才投入日渐增多，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作为一种社会意识也逐渐建立起来，申请量呈现逐渐增长态势。
第三个阶段为快速发展期（2005—2015年），发明专利申请量在2005 年出现第一次快速增长，随后申请量出现回落，直到2009 年，发明专利申请量又开始快速增长，2015 年申请量达到最高值为1987 件。我国于2008 年6 月10 日颁布了《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纲要》，将知识产权作为国家战略提上日程，引导和鼓励企业通过运用知识产权保护激励自主创新。白酒产业属于完全竞争性行业，行业的市场化程度高，为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白酒从业者也日渐重视对创新的保护，但与其他行业类似，白酒领域的专利申请状况仍然表现出以“数量取胜”的问题。
第四个阶段为调整发展期（2016—2022年），在这个时期，白酒领域专利申请量出现持续回落态势。与2016 年底国家知识产权局出台的《专利质量提升工程实施方案》有关，该方案包括发明创造与专利申请质量提升工程、专利代理质量提升工程、专利审查质量提升工程以及严格保护和高效运用促进专利质量提升工程。2019年，国家知识产权局又进一步启动了专利代理行业“蓝天”专项整治行动，对专利代理行业违法违规行为开展集中整治，严厉打击不以保护创新为目的的专利申请。白酒作为一种典型的食品领域产品，不以保护创新为目的的专利申请数量得到有效遏制，通过国家多项政策倒推白酒领域专利申请逐步由注重数量向提升质量转变。由于发明专利申请的公开周期为申请日起18 个月，因此本文中2020—2022 年的专利申请数据并不包括已经提交但尚未公开的发明专利申请，不再详细分析。
由图1 授权发明专利数量来看，2013 年授权发明专利数量最多，为395 件，且2014 年和2015 年的授权量均超过了300 件。2016 年后，白酒领域发明专利授权量出现“断崖式”下降。并且，从当年的授权量与申请量之比，也可以发现，在2015 年前，授权率大概在30 %以上，2016 年后的授权率仅为10 %左右，这主要是源于国家知识产权局2016 年专利质量提升工程中的专利审查质量提升工程，反映了我国白酒行业的发明专利申请质量正在逐步调整为高质量发展模式。
由图2 白酒领域发明专利申请的申请人类型分布可见，申请人为个人的发明专利申请量最大，占比46 %；
其次是企业申请人，占比43 %；
大专院校仅占比7%。这与张帆对四川白酒专利申请人类型的分析结果相似。个人申请专利的影响因素较为复杂，本文不作进一步分析，但可以确定的是，企业是白酒行业创新的主要群体，为我国后续白酒行业科技创新提供了基础数据参考。
图2 不同类型申请人的申请量占比情况
通过分析中国白酒领域发明专利申请量排名前十位申请人的专利申请量、授权量以及授权率情况可知（图3），发明专利申请量排名第一位的是泸州品创科技有限公司（简称泸州品创），共有122 件发明专利申请已公开，累计授权发明专利90 件，其中58.82%的申请在本文检索日仍维持有效。泸州品创成立于2009 年1 月，是泸州老窖股份有限公司下属全资子公司，泸州品创是泸州老窖的科研前沿阵地，是泸州老窖重要科研平台国家固态酿造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的运行实体，2020年第四次通过高新技术企业认定。可以看出，泸州品创在白酒技术的研究和开发方面非常活跃，具有一定的科研实力。
图3 申请量排名前十位的申请人概况
江南大学在白酒领域的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授权量位列第二，其申请量占全国大专院校申请量的7.5 %。值得关注的是，江南大学与本文专利申请量位列第六位的江苏洋河酒厂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洋河股份）联合贵州茅台、山西汾酒共同开展“基于风味导向的固态发酵白酒生产新技术及应用”项目，荣获2013 年度国家技术发明奖二等奖，该项目首次鉴定出产生白酒不良风味的微生物，发明了不良气味消除新技术，降低白酒中不良风味物质的浓度。进一步发现，该项目负责人江南大学徐岩教授极其重视专利布局，围绕核心技术构建了专利组合，形成了原创专利技术体系，共有8 件发明专利申请获得授权，分别是一株高产四甲基吡嗪的枯草芽孢杆菌及其发酵生产四甲基吡嗪的方法（CN101445786A）、一种测定白酒中挥发性成分的方法（CN101762658A）、一种中国白酒中非糠壳带来的土霉异味化合物土臭素的测定方法（CN101893615A）、产土臭素的菌株及其筛选方法（CN102181392A）、中国酱香型白酒生产中高产乙醇低产杂醇油的酵母的筛选与应用（CN102226155A）、微生物脂肪酶酶法合成酯的方法（CN1223300A）、一种脂肪酶产生菌及其筛选方法和产业化应用（CN1443841A）、一种测定白酒中吡嗪类化合物的方法（CN101017159A）、一种测定白酒中硫化物的方法（CN101017158A），上述授权专利技术涉及发酵菌种、技术工艺、测定方法等多个技术分支。可见，科企合作模式有利于培育高质量高价值的专利，形成较为完善的专利布局保护，有效地保护了白酒领域技术创新，并加快了创新成果的落地实施转化，让更多的消费者享受到技术带来的福利，同时也提高了企业的经济效益，助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该案例可以称得上是我国白酒产业科企合作的典型推广模式。
个人申请中，排名前两位的分别是蓝子花、李家民。通过详细浏览发现，蓝子花的发明专利申请均集中在保健酒领域，其发明专利申请仅侧重于组分的调整改变。李家民是四川沱牌舍得酒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总工程师，其发明专利申请在获得授权后专利权人全部变更为四川沱牌舍得酒业股份有限公司；
其发明专利申请涉及白酒领域的多个技术分支，例如白酒的生产方法、人工窖泥、白酒勾兑用水等，图3 显示的高授权率也证明了李家民具有较高的技术创新能力，说明其具有较高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水平，以及公司在鼓励创新方面也具有优秀的能力。
国家知识产权局明确将以下5 种有效发明专利纳入高价值发明专利拥有量统计范围：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明专利、在海外有同族专利权的发明专利、维持年限超过10 年的发明专利、实现较高质押融资金额的发明专利、获得国家科学技术奖或中国专利奖的发明专利。由此可见，高价值发明专利一般面向国家重大发展需求，推动产业创新发展，且具有专利稳定性强、价值较高的特点。因此，本文对中国白酒领域发明专利撰写质量较高、保护年限时间较长、实现转化运营、以及获得中国专利奖的专利进行了检索分析。
权利要求数量多少可以反映一件专利申请的撰写质量以及保护水平。经检索，我国白酒产业技术领域一共有6 件发明专利申请的权利要求数量在41 个以上。权利要求数量最多的是美国的科斯洛技术公司申请的微孔过滤介质，包含它的过滤体系以及制备和使用方法（CN038030543A），共有65项权利要求，该技术应用于白酒产业过滤，且在本文检索日仍维持授权有效。这6 件发明专利申请中有2 件国内申请人均为宜宾凉露酒业有限公司，分别是凉口型白酒及其制备方法（CN109022224A），包含44 项权利要求，以及采用强化曲制备凉口型白酒的方法（CN109022188A），包括43 项权利要求，这两件申请也已获得授权且在本文检索日仍维持有效。
对于具有重要战略价值或核心技术的授权专利，企业往往会一直维护，因此专利保护维持年限能反映专利本身的价值。本文通过检索分析发现，白酒产业的发明专利维持年限超过10 年的一共有736 件，占申请总量的4.24%，其中，保护期为19～20年的达68件。
专利运营指标更能直接反映专利的价值。经检索分析发现，在我国白酒领域的发明专利申请中，备案许可共46 件、转让1023 件、质押67 件，累计专利运营数量为1136 件，占总申请量的6.55%。需要说明的是，由于通过国家知识产权局备案的专利许可才被数据库收录，因此实际的专利许可数量可能更多。
中国专利奖在评审时会从专利的法律价值、技术价值、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等多方面进行评比，因此获得中国专利奖的专利就属于高价值专利。经检索分析发现，我国共8 件白酒相关的发明专利获得中国专利奖，其中2007 年“枸杞酒的生产方法”获得1项金奖；
有3件获奖专利均为酿酒酵母相关的技术，反映了菌株在白酒行业创新和价值提升中的重要作用。
中国十大名酒的名号可谓耳熟能详，是指茅台、五粮液、洋河大曲、泸州老窖、汾酒、郎酒、古井贡、西凤酒、贵州董酒、剑南春，十大名酒的酿酒工艺与历史源远流长。表1反映了十大名酒重点企业的申请概况，涉及申请人、申请量以及授权率。需要说明的是，授权率是指授权专利在已结专利（包括授权专利、驳回专利、撤回专利）中的占比。
由表1 可见，十大名酒重点企业的发明专利申请量、授权率差异较大，申请量最多的是泸州老窖，其次是洋河大曲、五粮液、郎酒，这4 种白酒的申请总量占到十大企业总申请量的81.25%。十大名酒中最为著名的为茅台酒，但茅台酒的发明专利申请量在十大名酒中仅排名第五，不足泸州老窖申请量的八分之一。究其原因就要提到专利制度中的公开换保护制度，即要想获得专利保护就应当充分公开所要保护的技术方案。茅台酒的酿造方法与赤水河流域的环境特点和农业生产相结合，由于茅台镇得天独厚的地理气候条件、土壤与水质，形成了用曲多、发酵期长、多次发酵、多次取酒等独特工艺，国家高度重视茅台酒传统工艺的保护工作，1996 年茅台酒酿造工艺被确定为国家机密加以保护，茅台酒相关的技术大多以技术秘密进行保护，因此发明专利申请量较少。
表1 十大名酒重点企业的发明专利申请概况
在十大名酒重点企业中，贵州董酒的发明专利申请量最少，仅为1 件。经检索获知，董酒的酿造始于近代，是唯一大量使用纯天然中草药入曲参与酿造的中国名酒，浓缩了130 多种纯天然草本精华，被誉为其他香型白酒中的“药香型”或“董香型”，在1983 年，董酒工艺配方被列为国家机密，与茅台酒类似。
我国在白酒领域拥有众多的领军企业和先进酿造技术，企业是我国白酒领域创新主体，然而，白酒领域的发明专利申请不仅数量较低，而且核心专利较少，高价值专利数量占比少，说明我国白酒领域从业人员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仍有待进一步提升，针对当前存在的问题，本文总结了以下几点建议供相关人员参考。
（1）加大研发力度、重视专利保护。数据显示，贵州茅台2020 年度的营收额高达949.15 亿元，研发总投入仅有1.31 亿元，占收入比不足0.14 %，同期华为科技实现营收8914 亿元，研发总投入为1418.93 亿元，占收入比高达15.9 %，仅以研发占收入比这一项数据来看，白酒业龙头企业远低于科技业的龙头企业，研发投入低是白酒企业的普遍现象。建议国家可以在政策层面上加以引导，通过制定相关鼓励政策、设立专项基金，提高白酒企业、科研院所进行专利申请的积极性；
白酒企业也应加大研发投入，积极进行自主创新，提高专利保护意识，重视专利保护，不断提升白酒企业的软实力，同时引进高端人才，提高研发水平、专利申请质量和专利运用能力。
（2）调整科研方向、加快创新步伐。我国有几千年的中草药应用的经验积累，是我国的特色优势，显然国内企业和研究机构已经认识到了这一优势，目前国内申请人存在大量涉及保健酒的发明专利申请，在个人申请方面尤为突出。因此，白酒领域从业人员应充分挖掘中草药这一宝藏，利用现代检测和分离技术，可以在中药的提取方法、提取物组成、检测方法等多方面进行创新。白酒的酿造技术是一项系统工程，其历经岁月积淀而形成的传统独特酿造技艺也决定了其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个人经验和生产环境，白酒领域从业人员可以尝试打破“传统”，拓宽白酒专利发展渠道。我国的白酒种类丰富，生产工艺中可以相互借鉴、形成优势互补，在酿造技术改进、菌种开发与优化、风味提升等方面仍有较大研发空间。
（3）增进校企联合、促进专利布局。应当联合科研院所具有的科研优势、白酒企业所具有的资金优势，加强白酒的理论研究，提高关键技术的科研水平，突破现有的技术瓶颈，同时以市场为导向，快速地将科研成果应用到产品上，实现经济效益，江南大学主持的“基于风味导向的固态发酵白酒生产新技术及应用”项目，就是校企联合的一个典范。充分挖掘和分析技术发展趋势、市场空白等，辅助提高研发效率、缩短研发周期；
除了核心专利外，对原料变化、方法和用途调整、成分检测、控制方法等方面进行充分的外围专利挖掘，尝试跨界专利布局，除了白酒，还可以对相关饮料、零食等进行研发和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