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碰撞与转型中探索前行

回望20世纪90年代初,时代呈现出迥然于 80 年代风貌的一种全新气象:市场化、商品化、消费主义、城市化等等。文学不再是热烈奔腾的争鸣与激情,不再是悲壮沉重的“伤痕”与“反思”,不再享受人们的偏爱与专宠,经济大潮裹挟下的儿童文学所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和文学环境发生遽变,儿童文学作家们开始重新思考文学价值与商业价值、市场与读者等诸多问题。他们在坚守既往的精神美学与寻求建立新的童年叙事话语的碰撞中,在兼顾作品文学性和商业性的尝试中,开始新的探索。本文以简短的论述,并不能完全把1990年代初的文学现象穷尽其相,但是作为儿童文学发展的一个重要转型期,笔者希冀通过第三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作品,呈现出彼时的经典,一定程度上显示出儿童文学发展的特点和轨迹,多些“重审90年代文学”的理性思考。同时,值得我们珍视与欣慰的,是儿童文学作家们始终在孜孜以求地坚持“儿童本位”创作之路,并生发出与时代共鸣的对爱、对童真、对生命的呼唤。

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评选自第三届始,周期由六年改为三年。本届参评作品为1992-1994年出版的个人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集。评选题材包括小说、童话、诗歌、散文、幼儿文学五大类,共19部作品。其中,长篇创作7部,占据一定数量上的优势。我们能够看到,中国儿童文学第四代作家的身影,如秦文君、董宏猷、张之路、周锐、冰波、沈石溪、郑春华、张秋生等,如今一如既往地带给孩子们心灵的温暖与慰藉。同时,一些耳熟能详的经典艺术形象早已渗入到儿童文学的记忆中,例如贾里贾梅双胞胎兄妹、夏刚父子、狼蝙蝠,还有哼哈二将、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等等。

纵观本届获奖作品,或轻松幽默,或深沉庄重,或纯真温暖,或想象飞扬,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广阔斑斓的儿童文学气象。这段距今三十多年的岁月,经历着大浪淘沙,那些遮蔽尘封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依然散发耀眼的光芒,勾勒出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儿童文学蔚为壮观的图景。

幽默与深沉:青春成长的书写

在市场经济大潮中,伴随着儿童的权力和文化地位的提升,儿童文学作家普遍关注和书写儿童自身真实的生活情感和精神需求,“儿童本位”意识得到了极大的张扬。少年小说的创作能够更好地彰显新时期新锐的思想和观念,所以这一题材得到广泛开掘,并更趋于成熟。与第一、二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以中短篇小说居多相比,本届获奖作品中,少年长篇小说异军突起,数量增多,也极具代表性。

成长是历经春风化物或狂风呼啸地磨炼,是不断追寻爱和温暖,寻找自我同一性的精神蜕变。这样的书写常常反映在儿童文学作品中。自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精英的、驳杂的、宏大叙事、波澜壮阔等特质的儿童文学日渐成为远去的风景,而进入市场经济时代,一种对城市普通儿童生活、日常化和幽默化的书写逐渐崭露头角,显示出一种妥帖的转型姿态,并契合儿童读者的阅读习惯,蓄势待发地朝着更远的方向出发。

本届获奖作品中,秦文君的长篇小说《男生贾里》评选票数最多,可以说它是1990年代儿童校园小说的代表。1991年,小说在儿童文学刊物《巨人》甫一发表,社会反响极大。接着单行本于1994年12月,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是“你是新世紀的公民”为主题的《巨人丛书》中的一本。之后更是屡获嘉奖,被拍摄成同名电影和电视连续剧,并多次重版,出版有中文繁体字版、英文版等。进入21世纪后,“贾里”系列发行量高达200多万册。以上足以可见,此部作品既得到了儿童文学专家和奖项评选高度的关注和评价,同时赢得了市场和读者的广泛认可,是中国少年文学园地里引人夺目、雅俗共赏的佳构力作。

1990年代初,秦文君在大兴安岭区下乡,之后被调到一所小学任教。有一天她收到了一个普通小男生的来信,正是这封信使她获得灵感,触发其创作出《男生贾里》。小说中,作家力图营造明朗、诙谐的叙事氛围,讲述主人公与家人、同学、朋友之间戏谑有趣的故事,日常而平凡,琐碎而真实,把读者带入充满风趣和友爱的校园,呈现出新一代少年的思想、情感、追求与担当。同时,由贾里串起多位少年的成长经历,生动刻画了性格迥异的鲁智胜、陈应达、贾梅等“少年群像”,共同展示了纯真健康、生气勃勃的少年世界和富有时代气息的校园生活图景。

《男生贾里》既是作家的成功转型之作,也是其对儿童文学幽默风格的探索之作。秦文君早期的作品《少女罗薇》《闪亮的萤火虫》《十六岁少女》等,给人的印象是端庄的,散发优雅气质,书写敏感而沉重的青春。而进入20世纪90年代,作家一改原先的写作姿态,幽默而轻松的叙事风格在作家笔下尽情释放, 简单而明朗的讲述空间在极其日常的故事中迸发出光亮,一个个风趣好玩的小故事像小精灵似的,跳跳闹闹直闯入读者心灵,带给读者畅快淋漓的阅读体验。作品中,我们看到轻快的文字营造出诙谐有趣的氛围,比如开头“都说周一是顶灰暗的一天, 快乐的星期天一闪而过, 变成新鲜的回忆跳来跳去, 抓也抓不到;而下一个好日子却在一百多个小时之后, 只有那种有耐心的人才觉得无所谓”。而少年的行为也同样充满了幽默效果,贾里的班主任査老师来找贾里爸爸,可因为之前自行车冤枉事件,贾里想报复,将査老师的教案做了“调包计”,结果查老师上课时发现后将计就计,教案早已装到自己脑子里;贾里为了让妹妹在校庆的舞剧演出中出彩,特意帮她设计了彰显个人功底的舞蹈动作,可是表演时,却弄得人仰马翻,搞砸了整场演出。这样轻松有味的文字、情节和描写细节随处可见,一路读来,皆妙趣横生。在市场化潮流下,生活环境优越的都市少年思维活跃、敢于挑战,有强烈的个性与自我意识,能够接触现代商业和市场的元素,更青睐于轻松愉快的阅读体验。作家敏锐准确地捕捉到少年都市日常生活的精神和行为状态,通过艺术化的加工,呈现出一派昂扬青春之美、生命之美和时代之美的景致。

《男生贾里》成功地塑造了市场经济时代背景下典型的少年的新形象——贾里。他调皮淘气、鬼点子多、喜欢搞点恶作剧,但是他正直、有责任心和同情心,这种释放生命活力、勇于实现自我、张扬与生俱来的儿童天性的儿童文学的形象,与以往的少年角色形成很大反差,刷新了人们对小说塑造少年形象的固有认知,在当时开拓了一种“顽童”的新形象。学者刘绪源在《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中,首次归纳出儿童文学中的“顽童的母题”,也是对 “顽童”这一题材领域的充分肯定。“顽童”是中外儿童文学中最能彰显儿童性、也最富勃勃生机活力的一种儿童形象。像英国巴里《小飞侠彼得·潘》中的彼得·潘,美国马克·吐温《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汤姆·索亚,法国勒内·戈西尼《小淘气尼古拉》中的小尼古拉等等,中国“顽童”形象有张天翼《宝葫芦的秘密》中的王葆爱,《小兵张嘎》中的张嘎等等,不胜尽数。

秦文君立足“儿童本位”,生动展示“顽童”蕴含的儿童的生命力与创造性,创造出属于新时期“顽童”形象的新典型,进而成功地打开书写“顽童”的另一扇门。

秦文君自始至终都致力于“感动当下”的现实主义创作之路,作品被誉为“新时期少年儿童的心灵之作”。《男生贾里》的魅力在于:在幽默的表层下,转而向内、向里地挖掘少年成长隐秘的内心世界,感知善美、爱与温暖。比如 “选举风波”中,贾里没有选鲁智胜的表姐担任学生会出席,原因是“因为她弟弟请我们吃巧克力”,并写到了“选举理由”中,结果表姐落选了,贾里被冷落了。后来在学校一墙之隔的市场上,卡拉OK机的声音严重影响学生正常上课,鲁智胜的表姐联名全校师生,并刊登于报纸上,事情才得以平息,贾里与表姐的关系开始出现变化。紧接着,贾里班里有个男生看热闹,不幸被砖瓦击中脑袋,校园中埋怨贾里和表姐的责备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候,贾里鼓足勇气建议大家捐款,并得到了广泛的支持。故事的结尾,贾里觉得“也许真正的人生滋味就是多味的”,令人回味,并点出成长别样的意义:勇敢直面生活,心灵世界便会丰盈开阔。一波三折的困难和挫折促成了其自身的成长与顿悟,完成了贾里对人生、对社会、对自我的认识。

对于这样一部散发幽默气质的小说,许多故事的讲述都充满温度与感动。如“生日派对”故事中,贾里贾梅搞生日派对,爸爸妈妈不在邀请名单之列,而当夜色大雨中,爸爸妈妈把同学们的自行车搬进走廊,“相依为命地立在走廊尽头”时,不仅贾里有“想流泪的感觉”,文字中渗透出的情感,也令读者深切体会到了常常被忽略的父母的爱是那么的无言而深沉。这是用艺术化的真实来感动儿童,表达爱的主题,隐藏着作家对当代少年的美好而温暖的寄予和期待。

秦文君所探索的“幽默”范式具有典型的价值与意义。为了更好地了解这一点,将《男生贾里》放在八十年代和新世纪文学的参照系下,会有更鲜明的认识。首先从《男生贾里》向前回望,八十年代儿童文学所承载的深刻严肃的理念和理想,延续到市场经济时代则出现了隔阂与冷遇。我们看到,《男生贾里》首版版权页上显示的印刷数量:2000册。即使是在刊物上引起广泛读者喜爱的优秀作品,首版印刷也只有2000册,与八十年代动辄上万、十几万的印刷数量相比,这个基于出版社保守考量的印数,也从一侧面说明了九十年代儿童文学已陷于委顿的困境。此时,亟须儿童文学作家们探索新路,抛弃固有思路,在文学性与商业性之间寻找到相对平衡的出路。再者,从《男生贾里》向后展望,作品所指向的另一个向度得到广泛的认可后,幽默叙事逐渐占据儿童文学文坛。尤其新世纪以来,以“井喷”的态势涌入图书市场,并得到广大儿童的喜爱。同时,我们再以当下以庸俗粗浅的娱乐、一味地追求浅层快乐来取悦儿童的所谓的幽默文学相较,我们就能清晰地辨识出,秦文君所探索的“幽默”范式的开拓和引领潮流的意义了。它是文学性与艺术性的再加工,是用儿童的眼睛看、用儿童的耳朵听、用儿童的心感知所呈现出的对话和沟通,“很可能是儿童文学创作的一次重要的向着童年美学的回归”(方卫平:《当代儿童文学:一种历史概貌的描述》)。而这样的转型,恰恰走在九十年代少年小说更加丰富多样的趋势里,走在与少年精神特征、与美学形式之间的呼应与契合中,走在与时俱进坚守现实主义的时光中。正如她自己所言:“ (我)一直像愚公一样寻找抵达理想境界的儿童文学的途径。《男生贾里》是我一改戏路,寻求一种明朗诙谐地表叙人物心灵的途径。”(秦文君:《男生贾里全传·自序》)。梅子涵在《秦文君的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一文中评价道:“幽默和有趣是儿童文学的世界性美学,缺乏幽默和有趣的儿童文学终是不能走入世界的儿童文学。《男生贾里》《女生贾梅》和其后的连续故事是对这一美学和规律的积极实践。”这也充分肯定了秦文君对幽默书写的开拓价值。而这种转型的成功并非偶然,它是拥有一颗童真的、热爱孩童之心的作家多年丰厚生活经验的贮存积累,是对当下少年儿童精神世界和内心需求的深切关注,是“儿童本位”儿童文学观的坚守。可以说,秦文君的“探索”,是在适宜的土壤中一路开花结果,之后便开启了更广阔而深远的伸枝展叶。

1993年3月,由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幽默儿童文学丛书”首批推出张之路《有老鼠牌铅笔吗》等五位作家的作品。张之路是我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编剧,在青少年中影响广泛并享有很高的声誉。十年教师的人生经历早已深深地融入到作家的生命中,他始终听从为儿童书写的召唤,不同时期创作出相当丰富的作品, 涉及小说、编剧、散文、童话等,多次获国内、国外大奖。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十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唯一一位皆榜上有名的作家。我们熟知的《霹雳贝贝》《第三军团》《魔表》等作品影响深远,早已成为“80 后”的美好回忆。

《有老鼠牌铅笔吗》是张之路校园小说系列中的代表作,还曾荣获台湾“好书大家读”最佳少年儿童优秀读物奖,1994年被拍摄成电影《暗号》。这是一个充满趣味的故事,也是一部关注少年心灵世界和精神成长的作品。作品直接将叙述故事中的暗号“有老鼠牌铅笔吗”作为书名,烘托出轻松有趣的氛围。打开书页慢慢品读,简直太有趣了!无疑是好玩好看的故事。故事构思巧妙,讲述主人公夏刚凭借着只读了一遍的《汤姆·索亚历险记》,揣了一本《鲁滨孙漂流记》就探险上路了。在火车上,夏刚“幽默”了一把,佯装会算命的懂催眠术,使得同车乘客奉他为“人物”。几次“有老鼠牌铅笔吗”的暗号与人接头,也屡次引发误会,笑话百出。之后陰差阳错中进入一个拍摄剧组,经历了一系列误打误撞的主角选拔故事。故事最后,对接人真相大白,原来这是父亲特意安排的“走出去经风雨见世面”的旅途,而夏刚也在暑假的历练中迅速成长。

《有老鼠牌铅笔吗》中,作家的目光从校园转向社会,用第一人称叙述了“我”在暑假的经历。这是一场人为安排的“经风雨见世面”的体验,作家将主人公推向粗糙的“磨炼”,企图让“我”被打磨,并经受社会的锤炼和挑战。作为引路人的父亲形象非常出彩,这一场锻炼表演是他一手精心策划的。而这种用心,实则是父亲悉心调教和教育儿子的社会实践,充满了其教育理念和人生智慧。不惑之年的父亲,更深知社会熔炉历练同样重要,他大胆地放开手,激励孩子独立面对不可预知的社会。当读者畅快阅读后掩卷而思,不觉莞尔,秉持这样教育理念的父亲令人称赞!同时,我们还能感受到,时时隐藏在父亲形象背后的作家,对于少年成长的殷殷期待。张之路尤其关注小男子汉的成长。他认为勇敢和坚强、豁达和宽容是小男子汉应该具有的优秀品质。他似一位父亲,也似一位挚友,平和、真诚地传递着对少年儿童的关怀之情。

作家赞赏幽默的生活态度。夏刚父亲重视孩子幽默的培养,注重营造轻松民主的家庭氛围。他认为,“幽默虽然不能当饭吃,但却可以当菜下饭”“如果我们幽默,实际上我们就是自己给自己天天说相声,每时每刻说相声,那有多开心……” 这也正是作家的良苦用心,他借助夏刚父亲之口,道出人生朴素而快乐的处世哲学与人生态度。

以上两部作品是以一种轻松有趣的感性对话方式,关注少年的精神世界和内心需求,以下作品则追求撼动人心的力量,以质朴沉沉的笔调书写青春。

1994年12月,《青春口哨》由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首版发行,还曾荣获中宣部第五届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和第九届“中国图书奖”。金曾豪在儿童文学园地中深耕多年,多次斩获各大儿童文学奖项。作家有感于1991年那场特大洪水而作。作家将笔触伸到民风淳朴的江苏小镇,描写了一群水乡少年成长蜕变的故事。塑造了鞠天平、桑堤、康儿、阿麦等具有现代意识、思想独立、有责任心的水乡少年,他们在与外界遭遇碰撞后,重新对世界、对社会、对自我有了全新的认识,并在民风淳朴的苏中小镇逐渐成长,从而构成了这部小说的主题:叩响青春之门,找寻迷失的自我。

小说开篇《蛇衣》恰似一个隐喻,开启了少年之间的友情与成长之旅。“那是一个燠热的夏夜,我破例醒来起身小便,就看见了那条蛇 。”渲染出某种神秘恐怖的色彩,切合读者猎奇心理,但这一意向的设置,并不单单为了抓人眼球,以象征的意义出现,之后仍有呼应。小说的高潮也是结尾,将主人公安排在百年不遇的洪水侵袭的背景中,在洪水围困中,少年们自发地“操起一把工具,装填起草包来”。为了扩大泄洪道,“舅舅”堤万不得已被炸,人们“感情的潮水决堤了”,哭声一片,少年们内心鼓荡着千头万绪的情思。那一刻,作品抵达作家对成长主题的独特思考——“并非忧愁太多,而是我们的胸怀不够开阔。并非欢乐太少,而是我们还不懂生活。”金曾豪在《青春口哨·后记 》中有一段关于“小感情”和“大感情”的阐释:“只有小感情而没有大感情的人,必是卑琐、狭隘、脆弱、不负责任的。”“大感情使人的小感情健壮、丰富、鲜亮。因为有了他们,人类才有了尊严、美丽和伟大”。这正是作家极力张扬的少年的精神品格:怀揣责任与担当的青春,才更丰富而鲜亮。小说最后一句“那一刻,我感到我的灵魂蜕去了一层什么”,与开篇“蛇皮”遥相呼应,化蛹成蝶,少年完成了成长时期的洗礼。

《青春口哨》是一首亮丽的青春之歌,作品中口哨之声不绝于耳,耐人寻味,时而伤感、时而爽朗、时而热烈高亢,象征着少年寻找属于青春的生命律动,令人不禁回味青春的酸甜苦辣。这部小说文字好读且耐读,字里行间一股江南水乡的气息扑面而来,加之将少年所呈现的青春与成长、纯真与感动置于江南地域特色的地理空间和文化背景下,文本便具有其独有的特质。

董宏猷的《十四岁的森林》是一部展现上世纪六十年代、青春期少年精神成长的长篇小说。该书是1994年4月,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策划、组织、出版的“中华当代长篇少年小说创作丛书”中的一部作品,之后版权被推介至日本、台湾出版。1991年,董宏猷只身走进宜昌大老岭原始森林,置身于寂静而郁郁苍苍的高山之上,度过了三个夏天和一个秋天,要知道,九十年代的文学领域受到商业化的冲击,许多文人也不甘寂寞,纷纷“下海”经商。但作家克服生活与写作的困难,安静地、饱含深情地书写青春和探究生命的意义,这样的创作与如今很多作家一年写几本书、甚至几十本密集而加速的推出新作相比,能够静下心、潜心写作的创作姿态,就具有特殊的魅力。

作家创作的初衷是“写出一代人的悲欢离合,写出林业工人的悲欢离合。让我们的后代了解我们曾经历了怎样的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十四岁的森林》后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 一批十四五岁的城市少年, 在如花的年纪告别城市和校园,满怀青春的激情和理想, 来到了荒无人烟的高山上创办林场。他们激情满怀,克服艰难险阻,积极追求人生的价值和奥义。主人公中有一对恋人林秀英和刘剑飞,由于阶级出身的对立, 使得两人一直处于精神的苦难中。还有吴杰、李松林、周金凤、张大元、袁丽萍等性格鲜明的角色,在奇幻壮阔的大自然中,在一次次困难面前,处处闪烁着一个个少年青春的梦幻与希望。但是在坚强和胜利的背后,我们却有一种对抗的无力感,人非万物灵长,这群少年与其说是与大自然抗争,实则是在抗争中慢慢成长。他们在融入大自然的过程中,身与心以各自不同的形式释放压抑,最后森林失火,“他们走进森林,又与森林融为一体了,他们的生命与青春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的生命与青春”。生命的意义由此生发,正如第一乐章所说:
“生命只要有过一次辉煌也就无愧于这个世界。”小说结局具有隐喻性,这群少年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止火烧森林,他们将与森林永恒共存。在这里,成长理解为精神升华后的重生,少年们完成了人格的涅槃。作家所要诠释的正是青春的激情与壮美、坚韧与担当,让读者反复品味思索现实人生的况味。

作品以極其敏锐的洞察力、细腻的笔触描摹少年的心灵世界,寄予了作家对少年生命成长隐秘却坚定地选择和探寻。朱自强说:“处于成长期中的儿童,不管是快乐也好,悲伤也罢,都应该无所避免地放在儿童成长小说作品中供儿童体味。”董宏猷历经艰辛苦难的童年,自小缺失父爱的他,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他在生活中所感知的思想情感,化为铿锵有力的文字,他呼唤“男子汉精神”,坚守对儿童文学真善美的追求。同时,作家热爱自然,亲近自然,少年们的故事设置在“冬春夏秋”中,其间恢弘而壮阔的大自然描写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呼啸了一夜的风雪在黎明时分终于疲累了,莽莽群山失去了平日的雄姿”“黑风岭的山山岭岭都笼罩在一片蒙蒙的烟雨之中”“太阳像喝了苕干酒吃了辣野猪肉烤了般疙瘩火一样,红着脸微醉般地挂在森林的上空”等。我们通过细读品味,一面是波澜壮阔的自然风光,一面是执著顽强的少年,通过作家大笔勾勒、小笔雕琢的笔法,双方互动,构成了一部完整和谐的成长小说,呈现出生气勃勃的力量之美,和震撼人心的阳刚之美。

儿童文学作家车培晶的第一本短篇小说集《神秘的猎人》,由民族出版社1993年7月首版。甫一出版,便获嘉奖。作品裹挟着关东大地独有的浓郁气息,通过描写黑暗、贫穷、疾病、死亡,视角锁定芸芸众生,力图折射主人公真实的生存状态和精神世界。小说塑造了独臂老人等有血性、英气十足,闪烁着铁骨铮铮光彩的男子汉形象。作品没有设计精巧的故事情节,而是捕捉人物心理精神状态和情感来展现生活严酷的真实。作家在后记中的这段话,正是他创作的意图和心迹:“每每提笔写作,便情不自禁地将笔想得很沉重,一颗心总是湿湿涩涩的,真有点像陷在强烈的沼泽地里 ,拔也拔不出脚来 。……童年时那副曾使我倍感痛苦的枷锁总鬼使神差地来捆着我 ,心是沉湿的,落到纸上的文字自然也是别别扭扭湿漉漉的了。”作家书写时自觉地融入苦难意识,意在使少儿体味人世间的苦涩惋惜、艰难沉重,更感悟到生而为人的温情、思考与担当。在这部作品中,充满了一个具有责任感与使命感的作家对未来一代的期盼。

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不同的叙事方式,正体现了作家们善于把握时代脉搏,勇于探索精神的特质,更是其一以贯之的对儿童精神生命的关怀与守护。

童趣与乡情:童心视角的抒写

在商品经济的浪潮中,人们的价值观念逐渐蜕变,但坚守精神家园、守望心灵净土的儿童文学作品处处可见。本届获奖作品中,《裸雪》《小脚印》《淡淡的白梅》就是此类较有代表性的作品。作家们在丰富而深切的生命体验之后,以天真无瑕的童心的视角看待世界,抒写难忘的乡土情结,以及充满诗意的童年岁月。

关登瀛的长篇小说《小脚印》是一篇充满奋斗色彩的自传体小说。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3年5月首版,入选“新儿童小说百家丛书”,还曾获新闻出版署等八部委全国优秀儿童读物奖。关登瀛不仅写小说,还是一位极具灵性和真性情的诗人,之所以由儿童诗转入小说,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长久的“生活贮藏”支持的。那么,《小脚印》就是这丰富“生活贮藏”中的一部分。小说讲述了孤独自卑的“我”由贫瘠的农村来到城市上学,遭到玩世不恭的天桥后代的嘲笑和捉弄,但同时还受到温柔体贴的康老师,直言不讳的高淑敏、邢淑兰等同学的同情帮助。“我”渐渐融入了集体,在欣喜与哀愁、烦恼与挣扎中成长。康老师的仁者师心,如温煦的阳光朗照作家内心的孤寂。毕业典礼中,她饱含深情地说:“如果不肯走路,何必生一副脚板。” 这是多么催人奋进,直抵人心!小小的脚印,记录了少年的坎坷之路和奋勇向前的精神,作家用一颗纯真的诗心慢慢梳理着自己的人生,真实而坦诚。这样的书写,正是作家用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对儿童的无限深情所作。

从维熙的长篇小说《裸雪》于1993年3月由华艺出版社首版。从维熙于195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艺术上师法孙犁,早期曾是“荷花淀派”的代表作家之一。“文革”后,文风改变,开创了“大墙文学”先河。作者说:“我六十多部作品中,唯一能找到童年影子的,就是《裸雪》,这是唯一一部反映我纯真梦想的作品。”由此可见,《裸雪》是一部花甲作家对童年“赤子之心”的追忆,更是一篇饱含深情的心灵告白。“童年情贞,贞如白雪”,故书名《裸雪》。它与《小脚印》一样,同样是一部描绘作家童年往事的自传体长篇小说。但《小脚印》重在述说故事,《裸雪》则如一幅幅有意蕴、有童趣的白描画面,充盈着浓浓的故土之情。小说从冀东家乡的“乡村野趣”延宕开去,以童眸视角,一卷纯真的童年生活风情画徐徐展开。此外,作品极力张扬的纯美、童趣,与孩童被虐待、被压迫的对比极显张力。如主人公小芹单纯、可爱、善良,却常常受重男轻女的父亲的虐待,结尾处,她那站在雪坟之上辫梢上的小红花,是那样悲怆,令人扼腕!增添了小说的悲剧氛围,兼有对时代、对人性的深切反思。

庞敏的散文集《淡淡的白梅》于1992年3月由重庆出版社出版发行,所收录散文曾刊载于《小溪流》。《淡淡的白梅》饱含对母亲、对故乡的深挚的眷恋之情,皆在平实的叙述中娓娓道来。作家庞敏幼年丧母,书中几篇对母亲的追忆读来感人。“想起来,没有娘,是多么的自由痛快。”这种自嘲一开始就让人顿觉心酸。之后姐弟俩思念母亲的对话,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弟弟说,“仙女若是住在咱家,她不會像妈妈一样二十三岁就死去,也不会像爸爸一样常常不在家”;月满中天,姐弟俩团圆饮酒,弟弟说:“姐姐,只要踏上这乌黑乌黑、喷香喷香的故土,听见哪位大襟衫对我亲亲热热叫一声儿呀,我就会害怕自己狼狼狈狈而且恭敬叫出那声娘啊!”这样的躲躲闪闪,却欲罢不能,何尝不是作家的自我抒发和宣泄?在这个月亮“照耀着人间喜庆团圆”的晚上,姐弟俩仰面一饮而尽,除了未尝母爱的失落和痛苦,还有对生活的释怀和憧憬。散文集中,还有很大篇幅是描写家乡人和家乡事的。比如宽厚的瞎奶奶、胡子拉碴的大块头、说着“没毛毛的鸟鸟天照应”的张孤老等,作品还触碰到人性质朴善良的部分,一并构成了作家童年记忆中的温暖所在。在作家漫不经心的述说中,呈现生活的真实本质的生命感受,而细微的爱和温情在平实的叙述中升华。

以上三部以自我童年为背景的作品,既是对童年悠悠温情的采撷,也是对风云时代的侧面展现。以孩子的视角来表现时代,表达爱和美,这在历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中也是数量最多的。

本届获奖作品苏叔阳的散文集《我们的母亲叫中国》,同样令我们耳目一新。作品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于1994年8月首版。上世纪90年代初,作家应少年儿童出版社之约,以抱病之身完成创作。《我们的母亲叫中国》是开创“读本体”文学样式的《中国读本》的前身。虽然仅十万字,但是却将祖国灿烂的文化和史地人文知识诗意般地讲述出来。作家对待我国历史地理等知识是严谨的,对待儿童的态度是认真的。不仅有知识的输送、还有对文化的判断,以及对儿童的殷殷希望。情之深深、意之切切。作为一本知识类的普及读物,书写得那么声情并茂、摇曳多姿,字里行间都充满着爱、尊敬、自豪和感激,使少儿在感念中,生发对伟大祖国母亲的深情和爱。“张骞出使西域,玄奘南下印度,鉴真东渡日本,郑和七下西洋,都证明中华文明在世界的传播, 不是用暴力,不是用血与火,而是靠和平、友谊互相交流,是他的博大精深深深吸引了外民族,我们这酷爱和平的文明,有理由让我们自豪!”写完初稿后的作家,忽地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做一个中国人,值得,不委屈!”

幻想与现实:和谐统一的呈现

童话之于孩子,永远魅力十足。产生于古老年代的童话,一直在展开幻想的翅膀,纵横驰骋。新时期的少年儿童更关注童话的丰富性和现实性,这也给作家们提出更高的要求:既能天马行空地飞起来,还能厚重扎实地落下去,更要幻想与现实的相接相续、相融相生。

新时期,童话创作风格迥异的两大流派是“抒情派”和“热闹派”。1980年代“热闹派”童话盛极一时,以郑渊洁、班马等为代表;及至1980年代后期,以冰波为代表的“抒情派”注重意境和情绪,也开始受到读者的青睐和追捧。本届获奖作品中,“抒情派”作品有《狼蝙蝠》《会唱歌的画像》,“热闹派”有《哼哈二将》《树怪巴克夏》,共同探索“中国童话”的多维创作。

没有幻想,就没有童话。《狼蝙蝠》的作者冰波以充盈的想象力构建的一个神秘中尽显苍凉的童话世界,无疑是很成功的。此书于1993年12月,由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首版,还曾获第四届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第三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和第三届全国优秀少年儿童读物一等奖等。作品以略带忧伤、梦幻的抒情笔调,书写了一个宏大、充满奇异幻想的故事。主人公狼蝙蝠于上亿年之前的地球、与种族一同在南极地下深处集体休眠,等待其他智慧生物的拯救。有一天,科学总院院士申其带着一支探险队把狼蝙蝠带回到科学院。与此同时,狼蝙蝠也反复出现在一个叫丽丽的小女孩梦境中。丽丽发现狼蝙蝠有超能力,并以她的善良和真诚取得了狼蝙蝠的信任。当狼蝙蝠想和丽丽沟通,并把它吞进肚子里时,引起了人类对狼蝙蝠的误会,并派军队追杀,最后丽丽努力消除了人类对狼蝙蝠的误解,在对人类信任和期盼中狼蝙蝠变成了化石。与此同时,仍有无数的狼蝙蝠们在深深的冰层下继续漫长的等待。

作品中,现实与幻想相融合。《狼蝙蝠》提供的开放式的想象世界,也是内含猜疑、傲慢、征服、笃信、怜悯、勇敢、善良等等的现实世界。这样看来,幻想世界并不远,现实世界并不近,在文学性、现实性、儿童性中,在读者与文本的情感共鸣中,融合得恰到好处。对于读者来说,既获得阅读故事的快感和美感,又得到对生命的尊重、理解和爱的启示。

这部作品另一大特点就是充满浓郁的抒情色彩。叙述是抒情的,作家构筑的想象世界自然而独特,整篇连贯流畅的情节,加上浪漫唯美的语言,令人着迷;结局是抒情的,无数的狼蝙蝠在深深的冰层下,漫长的等待,由此,不禁感叹,有些东西未曾遇见,但更值得去期待!

儿童文学作家郑允钦四十岁才开始童话创作,出版的第一本童话集《吃耳朵的妖精》就斩获第二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20世纪90年代作家进入儿童文学创作高峰期。在这一时期,他塑造了很多奇特的“怪孩子”“怪生物”。《树怪巴克夏》充满了活泼的儿童情趣,由少年儿童出版社于1994年12月首版。作家塑造了一个果树上结出的,能上天、能入地的怪物巴克夏。故事曲折,形象鲜明,趣味盎然。

童话在幻想与现实的互动中,也有更为严肃的现实担当。葛翠琳的长篇童话《会唱歌的画像》于1994年8月海燕出版社出版。讲述了一个小姑娘杏儿,被一位老人放进镜框里,开始了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作品直接地展示世界和人性的美与丑,将生活的哲理思考融入作品中,具有现实的批判性。

周锐是国内最优秀的童话作家之一。从事儿童文学创作40余年,获奖100余次。其中,第二、三、五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都有其上榜作品。他注重从传统出发,从古典文学名著与典故中取材。本次获奖作品《哼哈二将》是1993年9月,由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首版发行。内含《哼哈二将》《千年梦》两部童话。《哼哈二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文化资源,主人公就是来自我国神话传说中哼哈两位神仙将军,全新演绎出一对童趣十足、滑稽可笑的好朋友。故事与人们的现实生活情景相互叠印,读来妙趣横生,令人莞尔。在诙谐幽默的氛围背后,不乏现实的讽喻意味。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随着环境和动物保护的关注度越来越大,中国动物小说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的动物小说独树一帜。他的《第七條猎狗》《一只猎雕的遭遇》《红奶羊》连续摘得第一、二、三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红奶羊》于1994年3月由新蕾出版社首版。这是沈石溪中篇小说的一个汇集,包括《老鹿王哈克》《牡狼》《红奶羊》《春情》等六个中篇。与作家前两部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作品不同的是,它是以“动物看动物”的视角出现,通过还原神秘而广阔的动物世界,血肉丰满地彰显了生命的力量,极富张扬之美、宏阔之美和生命之美。

小说《红奶羊》力求在幻想与现实之间和谐统一。故事讲述了美丽的红崖羊茜露儿被黑狼抓去,做了小狼崽黑球的奶妈。一天,黑狼为了掩护自己的孩子,被猎人打死。茜露儿非常钦佩狼的勇敢、富于牺牲的精神。茜露儿决定改造黑球,但最终计划失败了,逐渐长大的黑球身上的狼性在自然而然的苏醒。终于有一天,惊慌失措的茜露儿逃走了。茜露儿回到羊群之后,目睹了丈夫舍弃女儿,独自逃命的懦弱行为,不禁回想起黑狼为了保护狼崽所表现出来的威武气概。于是茜露儿要做第二次试验,她要改造自己的儿子。但是在一次威胁中,儿子抛弃了母亲,落荒而逃。最后,失望的茜露儿被长大的黑球放了,它永远也不想回到羊群中了,她开始去寻找一头对同类善良温顺、对食肉类猛兽英勇无畏的大公羊。它要和这头大公羊生活在一起,繁殖出新品质的羊种。

小说建构的原生态叙事空间令人慨叹,宏阔而神秘的大草原,幽幽深深,回荡着原始荒野、动物的生命旋律,读者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其间,来一场惊心动魄的审美体验。故事以母羊茜露儿的视角展开,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诗意般地呈现出来。朱自强认为:“动物小说以对个性化、有灵性的动物形象的艺术塑造为自己的第二道生命线。”《红奶羊》中的母羊茜露儿形象丰满有力,个性十足。它坚韧、勇敢、不屈不挠,深具天然的动物血性和强大的原始生命力。然而,在坚毅执著的努力中,暗含着无奈的不可逃离的宿命。当然这并不是作家所要表达的重点,这个典型的动物形象是虚构的、幻想的,但是沈石溪对现实世间中的人格品性、价值取向等的展现与剖析是真实的,它将引领读者探寻自然的精神,获得生命的省思与领悟。

灵动与温暖:向善向美的观照

儿童文学的魅力,在向善向美的希望里,在丰润温暖的童心里。当我们以孩童的眼光去看待世間万物,给它们吹进灵性的光芒, 平凡的世界便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儿童文学作家金波的创作基本贯穿整个当代儿童诗歌的发展历程。王泉根教授说其“影响了三代童年”。诗作广泛收录进各种选本和多种中小学语文教材,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金波的诗是“美”的。无论是诗歌中的意象和意境、语言和韵律,抑或是情感和表达,无一不是美的。这即是金波鲜明的创作风格和美学追求。《林中月夜》是金波1992年8月出版的诗歌集,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首版。诗集延续了他纯美灵动的文风,浓郁的诗情缓缓地释放,似涓涓细流,韵味深长。作家注重从大自然中取材,花儿、草儿、鸟儿等被饶有兴致地信手拈来,给自然万物赋予了生命,携带着鲜活的气息,向孩童传递向善、向美之心。比如诗句“溶溶的月光/像银亮的春水/洒在每一片绿叶上/闪着耀眼的光辉/叶子一动不动/做着恬静的梦/梦见月光化作露珠/一样的晶莹/一样的玲珑/在晨风里摇落/一滴滴/叮咚/叮/咚。”自然美和诗意美完美融合,让读者深切感知到静谧的大自然和有情跃动的生命,是多么纯粹美好!类似的诗句比比皆是。美而纯,雅而有致,诗意地滋养孩童的心灵,是这位文坛老人笔耕六十余年的坚守。

儿童文学作家高洪波,时至今日依然笔耕不辍。踏入儿童文学领域五十余年,获奖无数的他,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心旷神怡的状态。作家自始至终秉持着“快乐文学”这一观念,为儿童筑构了一个纯真、浪漫和充满想象的世界。《悄悄话》是由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于1993年4月首版。作品聚焦儿童在成长过程中的困惑、欢喜与忧伤。不仅精心将故事情节设计得波澜起伏,还兼之一种内在的闲适的情致,和其乐陶陶的意境,让孩子在轻松愉悦中领会严峻、深刻的内涵。文字平易质朴、清浅明了,足够丰盈。

邱易东的诗集《到你的远山去》于1992年11月由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首版。语言清澈,富有童趣,为少年筑造了一个无拘无束、美妙愉悦的净土,构建了一幅田园牧歌式的心灵家园。作家在四川东北部大巴山腹地的万源县生活工作了近四十年,生活在不同的地理空间,乡村与城市之间强烈而真切的对比,为此,身处都市的作家也完成了自己的精神“还乡”之旅。作品中,一方面是作家对乡村的野趣灵秀、宁静悠远的深情歌吟,另一方面,对城市的灯红酒绿、高楼大厦进行批判。我们仿佛看到一群淳朴可爱的孩子,在温暖的村庄,尽情享受清晨第一缕阳光 ,欢快奔跑在山间田野上,捡拾河边小石子,领略这原汁原味的大自然。“到你的远山去 /贴一张邮票就到你的林子里 /从这小城的绿窗口 /寄去我梦幻里的脚印 /和你一起捡拾银杏叶/攀上陡崖摘取太阳般的山里红。

”(《到你的远山去 》)作为教师的邱易东希望孩子们无拘无束地放飞自己的梦想,能够真切感受到一个充满美妙、身心愉悦的大千世界。

有趣与新鲜:一派

纯真童趣的阳光世界

儿童文学园地里有一朵可爱的小花,那就是幼儿文学。1980年代以来,幼儿文学逐渐受到关注。与0-6岁的低幼儿童叙事对话,浅显,不能幼稚;有趣,不能乏味;新鲜,而不能落入窠臼,并最终抵达“童心”本真。本届获奖作品中,两部幼儿文学皆呈现出一派清丽纯真、童心童趣的风景。

《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是中国幼儿文学的经典之一,亦是作家郑春华的成名作。从1990年代至今,“大头儿子”作品系列累计销售四百余万册,创下我国幼儿文学作品发行量的高峰。1995年这部作品改编成动画片在荧屏上风靡多年。2014 年,央视播出《新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动画片,又掀起了收视热潮。

本届获奖的《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是1994年7月,由新蕾出版社首版。这是本届全部获奖作品中唯一一部彩色版、异形开本书籍。薄薄的一本,童趣的彩色插图,辅以浅近的文字,直令人爱不释手,完全符合幼儿的喜好和身心的特点。

故事简洁,不蔓不枝。有表达爱的主题,《两个人的小屋》开篇,一眼看去,文字“大”“小”“人”“一”点缀其间,力主浅显,兼及幼儿识字的水平。没有延展的故事情节,简单的画面感充溢其间,《两个人的小屋》是互相取暖的爱之小屋;有充满童趣的,《游戏》中,一条粉红色的塑料绳,弯弯曲曲地铺在地板上,父子俩奇思妙想地玩起了游戏,涉笔成趣,耐人寻味;还有展示温馨的,《写信与读信》中,大头儿子醒来,发现身边总是空空的,于是父子开始每天写信与读信的互动,温情感人。作品融入了大量的想象、夸张的手法,生动地塑造了两个经典的、脍炙人口的幼儿文学形象——纯真善良、充满想象力的“大头儿子”,和颠覆了传统的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严父形象,与儿子亦师亦友的“小头爸爸”。通过一种轻松、和谐的民主关系,寄予了作家对于现代家庭的美好理想。

文字浅白,听赏相宜。作品中的文字轻盈、直白、纯净,犹如稚嫩的童语,毫无障碍地、不动声色地与孩童对接。在这里,一幅幅生活画面被稚童稚音勾勒出来,而作家在运用这种浅显的文字下,做到节制、收放自如,不会平淡乏味,亦不会杂乱无章。一部好的幼儿文学,是读来快乐的,是能沉浸在童心的世界里。比如:“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小小的屋子住了两个人;一个大,一个小。”“小头爸爸念了十遍、念五遍,心里甜蜜蜜的,像吃了果仁巧克力一样。”幼儿阅读与成人讲解皆饶有趣味。值得一提的是,画家沈苑苑的插图细腻传神,与文字遥相呼应又相得益彰。

郑春华说:“我喜欢在作品里像孩子展示阳光的世界。”作家以纯净之童心打量这个世界,抒写平凡生活中的不平凡,带给孩童一片淳朴明朗的阳光世界。不能不惊奇于,作家年近百半,依然会赤脚趴在地上与孩子玩耍,沉浸在纯真的世界里。这可能便是其作品经久不衰的地方:与孩子的心贴得越来越近,创作道路才会行得越来越远。

张秋生的《鹅妈妈和西瓜蛋》于1994年1月,由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首版。张秋生的幼儿文学作品被称为“小巴掌大的童话”。顾名思义,就是像小巴掌一样、短小精干,适合低幼儿童的童话作品。走入《鹅妈妈和西瓜蛋》中,到处都是美好,清的水,绿的田,滴答的小雨,沁人心脾的郁金香,安宁和幸福围绕着大自然中的小动物。一个个精巧、明快的小故事,糅合了童话、散文、诗歌的诗意之美、纯稚之美和情趣之美。文字清新晓畅,故事有趣生动,使小读者享受单纯而欢愉的阅读快感,还能收获有意味的感受。

结语

没有哪个年代的文学是最好的,时光从来不曾忽略和遗忘这些如星光般的文学作品。20世纪90年代初的儿童文学,无论是对于中国儿童文学美学的建构、艺术面貌的重塑,还是儿童文学的阅读与传播,都具有意义深远之影响。我们看到自信从容的作家们,以一种童心的、温润的、慈悲的方式,给予儿童体贴入微的关怀。正因为他们的努力与坚守,众多极具艺术性的儿童文学作品持续引发读者的阅读热情。重审1990年代文学,是在溯源,在反思,也是寻找,是预见。在探索中前行,本身就是一种姿态,更散发无限生机与活力。当我们去注视和聆听这些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靠近文字背后的童心的精神本色时,这样的书写便被赋予了永恒。

【作者简介】吴沛 ,编辑,从事儿童文学评论,作品散见于《文艺报 》 《山西日报》《山西晚报》《文学少年》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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