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无言却有情

王彦芬(郑州)

久闻在美丽偏远的怀化,有一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那里环境优美,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我心思慕已久,却总待一个时机,似乎是在等待大自然给我一个启示。

“不识年来梦,如何只近山。”无意间读到石涛的这句诗,久久不能忘怀,愈加思慕自然山水。三月的春天诗情画意,踏春郊游再好不过,日常踏春又觉少了妙趣。内心暗暗寻思一个堂皇的理由——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怀化一定要去看看的。

恰好时机,一场美术采风创作之旅开启。职业画家、书法家、摄影家、作家以及学生、艺术爱好者。这样一群富有诗意热爱艺术与大自然的人儿,因了同一个缘由,汇集与同一个地方。这正是心中的诗与远方啊!

一路往前,一路美景。我们的车盘旋而上,经过古镇、村庄,行驶去往安江的山路上。那是一个有着“世界稻作文明和杂交水稻发源地”美誉的小镇。

其中一人忽地朝着车窗外尖叫。望向窗外,我不仅一惊:真是一幅极品的山水图。蓝天碧水,高山耸立,山腰缠着乳白色的云雾,千万层黛色山峦蜿蜒多姿是何等的绰妙;山下湖水,霞光普照,接着大片青翠水田又是何等的清丽,使人神怡意远。顷刻间,一切都超乎形体语言之外,人与自然融为一体,像一首诗、一幅画。我看痴了,亦不敢说话,怕声音惊扰了这样的温软。

天空格外清朗,可爱得似心上人的双眸。映着湖水边肆意开放的油菜花海,张扬热烈得开到了天的另一边。满眼皆是金灿灿,良辰美景似乎是在迎接我们的到来。

安江农校纪念园,很适合寻幽探胜。它环山抱水,幽深秀丽,似一个隐逸在深闺里的仕女,又似一个寻觅良久的世外桃源。它悠悠的,不经意间的,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走进这扇门,便可以于门外尘世喧嚣、车水马龙暂时告别,享受另一种恬静之美。

是的。它就是我们的袁隆平先生生活、教学、搞科研的地方。纪念园至今仍保留了清朝末年至1989年间所建的各类教学及科研设施,如教学楼、图书馆、办公楼、校训牌、师生宿舍、杂交水稻研究所、试验田、袁隆平旧居等。今日已是一个集办学、科研、稻作、建筑等文化形态于一体的人文旅游胜地。

漫步校园,古树苍松,花草繁多,竞相绽放,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之意。在一个拐角处竹竿围绕的小院,龙吟细细,芭蕉雨滴,翠竹森森,石子小路,小溪缓缓。池鱼、小猫、小鸟……自由自在,追逐嬉戏,让人忘却烦恼,醺然微醉。

我们在一棵有着800高龄的古树下静坐。树下有青苔的大石几堆,亦幽雅宜人,似乎在像我们讲述着古老的故事。同行的作家胡子先生别有兴致,心被撩拨荡漾起来,开始朗诵他年轻时写给意中人的情诗,深情款款,此情景,一定是触发了他内心深处,那段白衣飘飘的青葱校园时光吧。夜色下,月光如水,泡上一壶茶,就着月色,听着情诗,品饮甘泉,欣赏夜景,感受人生一乐事。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诗人画家对山水最富有情感。我想起了司空图的《诗品》:“是有真迹,如不可知。……水流花开,清露未晞。要路愈远,幽行为迟。……犹春于绿,明月雪时……”此时的心境,的确没有别的语言可以描述了。

思绪蔓延,曾经在这棵古树下,一个身体健硕的老先生,刚忙完农田,脸上还流淌着汗珠,赤著脚,挥着扇子,依着它休憩乘凉,憧憬着他心心念念的“禾下乘凉梦”。

那是1953年,袁隆平告别母校西南农学院,乘船顺江而下,过三峡到武汉,转火车到长沙。他被分配到雪峰山深处的安江农校当教师。在这里,袁隆平院士生活了37年之久,完成了科研、家庭婚姻、孕育子女的漫漫人生之路,为世界留下了无比珍贵的财富。

安江农校的前身是湘西古刹盛觉寺。群山环抱,古木参天。清幽安宁,有着神灵的照拂,大自然的烟霞供养,使其更具灵性。

校园中心宽阔的大道被繁茂的绿树笼罩,漫步树阴下,一步一步,我们踏着袁老先生曾留下的脚印,感受着曾经的“科研团队”一边散步一边交流心得的一幕幕。

不远处一群学生正专注地写生绘画,一老画家随手摘了一朵红梅,插在他带的“鸭舌帽”上,远远走到一枝老梅树下,开始默默地全园写生。这似“暗香浮动”的诗意,又觉好玩,我竟看痴了,立着不愿走。

远远望去,游人三五散落在不远处的林间泉畔,意态潇洒,很像一幅《山水人物图》。另一边几个时尚靓丽、满脸阳光的俊男靓女在拍照打卡。我亦附庸风雅,顺手摘了一把野花,大口呼吸,感受到目光所及,皆是一种“无言之美”。

拾阶而上,一侧展厅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吸引了我们的目光:校园门口,一个青年俊才,清瘦中等身材,文艺青年气质,一手拎着小提琴,一手紧握书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似向日葵一样充满着生气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品描绘的正是年轻时候的袁隆平。

“文艺男青年哟”,袁隆平年轻时多才多艺。拉古典小提琴、游泳、长跑且都获了奖,喜爱阅读,一口流利的俄语给学生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教学方式也深得学生喜爱,课内采用口语提问方式,他课外教学生俄语歌曲,并指导学生们与苏联学生通信,他的课堂里总是有朗朗的笑声。严谨刻苦科研并取举世成就的他,生活中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人呀!

“那时候的袁隆平在学校的教师中,也是多才多艺、出类拔萃的。”一张旧照片上,三个男青年赤裸上身,高挺胸脯,紧握拳头,腹肌明显,似是刚参加过游泳比赛。这是袁隆平最喜欢的照片,因此可以证明他是拥有过八块腹肌的健身达人!

“我不是书呆子,我喜欢古典的小提琴曲,他能把我带入一个很舒服很美好的世界。”有时候想念旧同学时,他便一个人顺着通往沅水的小路漫步,拉着小提琴来到古老的香樟树下。德国作家舒曼的《梦幻曲》《蓝色多瑙河》,以及舒伯特的《小夜曲》是他非常喜欢的曲目。多么有趣的灵魂呵!

在袁隆平旧居,我们看到一张简易床、两把竹椅,干净简洁,可知他追求精神富足更胜于物质的享受。站在一方阳台上可以看到一个很大的游泳池,“当年的袁隆平可是每天自游泳多个来回呢。”校园背后的沅水也是他经常游泳的地方。有一年发大水,他曾经还救了一个落水者。一位袁隆平的学生说,老师风趣幽默,满脑子都是故事和笑话,年轻人都爱和他开玩笑。他永远有一颗年轻的心。

“田野间,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袁老师开着摩托去田垄,也会很拉风地与我们飙飙车。矫健的身影穿梭在金黄灿烂的稻田间。70多岁时,老师还经常骑着摩托车在田间转悠呢!”

在杂交水稻研究中心的院子里,有很多小猫小狗在嬉闹晒太阳。“袁隆平也喜欢猫,他说猫通人性,爱干净。他和夫人邓则在家里一共养了三只猫。家里做了好吃的,都会先拿出来给猫咪吃。有时候一个人和小猫也玩上好半天。

爱护小动物的人有着一颗柔软善良的心。他也经常和小朋友们讲故事,启发少年儿童要敢于梦想并勇于为实现梦想而奋斗。

袁隆平的两个梦:一是禾下乘凉梦,有一天他和同事能在如参天大树一样的水稻下乘凉;二是覆盖全球梦,让杂交水稻为全世界更多国家和人民解决饥饿问题。这两个梦想,与袁隆平精神一起,将被世人一直传承下去………

我们总想留点回忆在这里,书法家曹隽平先生率先挥毫泼墨留下精彩墨宝;摄影家也将美好的景致收入摄像机里;画家们的画板上也丰富起来。……一步一景、一步一故事。我们的采风活动接近尾声,每个人都心怀感激——感谢这方多情的山水,曾与这么可爱的一位老人殷勤相守。01116708-40C6-4E77-BFF1-0C273398F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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