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
“邹警官，这是我刚刚调出来的监控资料。根据科长的要求，你还有两天时间把这次车祸事件的结果调查出来。”
“好的，谢谢了。这是当时现场周围所有的监控录像吗？”
“嗯，是的，这个压缩文件里面还有几辆当时在事故现场的小车的行车记录仪的录像。”
“非常感谢，你帮我跟科长说一声我们小组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你去忙吧，有时间请你吃饭。”
“呵，我怎么好意思要一位女士请我吃饭呢，要请也是我请啊。”
“别开玩笑了，好好工作吧。”
邹凌放下手中的文件，打开压缩包，看着里面大大小小的十几份视屏录像，长呼一口气，呷了口咖啡，一条一条看着。
今天注定又是个加班之夜啊。
看着这场离奇的车祸的录像带，邹凌调动了她所有以往的经验都想不通为什么一辆公交车在人行道前会突然翻车，不过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司机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闷到窒息，不过也抢救过来了，脱离了生命危险。
图文无关
所有道路监控都看完了，有的刚好被行道树挡住，有的只拍到车身，大部分毫无参考价值。邹凌并不寄希望于行车记录仪，毕竟记录仪记录的范围和道路监控器相比要小得多。
医院
”我是负责这次交通事故的邹警官，请你详细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协助我们警方判案。”档案显示这名司机有醉驾记录，闯红灯被吊销驾驶证后，这才是他重新开车的第二个月。
这种人都让他继续当公交车司机，公交车公司怎么想的。
邹凌拿到司机档案后暗自这样想。就算平时再与人为善，面对这种人，语气不自觉冷冽了起来。
“哎，是是，事情来的那叫个蹊跷啊，我开那么多年车还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啊。”尽管鼻子还插着氧气管，并不能阻碍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扭曲他的面部肌肉，眉头都拧到一起去了。
图文无关
“不过说来惭愧，那天我喝了点酒……”
哼。邹凌心里冷笑了一声。从警的这么些年早就让她心里嫉恶如仇，对于明知故犯不遵纪守法的人向来嗤之以鼻。只想快点做完口供之后回局里继续研究录像带。
“……我刚刚把那个车啊，开到接近人行道的那地儿，平时那段街区人很少的，到了站点我几乎都不用停，可以直接往下一站开，就没多想，直接开过去了。可哪里知道啊，那人行道前面突然出现个女的，还牵着个娃。当时车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他们也注意到了我的这车，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啊，还拉着个孩子，那个女的抱起她儿子就往前跑。我也得刹车啊不是。但是我这脑子啊，喝了点酒，一脚采油门上了。我当时心里慌啊，怕撞到他们，怕撞死人。我家里还有老娘和妻儿啊。但是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哪够她抱起儿子跑开。所以她抱起她那个小儿子背对着我的车。”
“然后你的车是怎么翻的呢？”
“我也不知道啊，这就是我就当蹊跷的地方啊。当时我那公交车才做过质检呢，不可能出问题啊，但那时那车的确就这样翻了，还害得我成这样。我脚刚放上油门，还没踩下去呢那车就莫名翻了。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什么都没干呢。哎，就是那车的问题，做质检的那些人都吃着政府的空饷。”说到激动处，憋红了脸拍着医院的白床单。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查出这件事的。注意身体。”
警察局
“邹警官，我们刚刚派人去汽车质检中心调查了，那辆出事的公交的确没有问题，不管是轮胎还是轴承都全部重新检查了一遍，都没有问题。”
“嗯，好的，辛苦你们了。”
邹凌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单馨玉家
“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警局的，来调查一下之前发生的那场交通事故。只是一个简单的笔录，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的。”
门开了，是个刚刚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家居服。
“我爱人之前受了点惊吓，还在家休息，你们想问什么请简单一点可以么，我不想她再以为那件事而心神不宁。”
“嗯，好的，非常谢谢你们的配合。”
“我去叫她出来。”
从内房里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家居服的女人。
单馨玉，28岁，中学教师。
女人脸色很白，是苍白的那种白。经历了那种生死时刻，相比是谁都会后怕几天吧。
“你好，我是区警局的，我姓邹。我想问你一下关于你之前经历的那场交通事故。”
“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只想着我儿子不能有事啊，我死了我都要保护我儿子。没有其他想法了。”
图文无关
“我这儿有几分当时的监控录像带，你看看吧。我今天事情有点多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线索的话打我电话，这是我的名片，感谢你们的配合。”邹凌双手递上名片，整顿了一下制服离开单馨玉家。
这一条线索又断了。
警察局
这几份大大小小的录像带已经看了不下五次了，不停的暂停慢放也还是不能找出翻车的根本原因。
在一辆私家车的行车记录仪里，邹凌发现公交车翻车前，旁边人行道上有个男人，30岁左右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纸飞机，他把纸飞机飞向那个女人。就在公交车翻车的前一瞬间。
一个男人用纸飞机射倒了一辆公交车？
这不科学。但是几天的毫无进展让邹凌不得不这样想，用不科学的原因解释一件不能解释清楚的事。
“邹警官，有你的电话，是个叫单馨玉的打来的。”
“好的，麻烦她等一下。”
“邹警官吗，我是单馨玉，方便出来喝杯咖啡吗。”
“可以下班后吗，我还在处理手上的案子。”
“我想跟你聊一下那场交通事故。”
“好的，我马上出来。”
“我在la vie咖啡馆等你。”
La vie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是我父亲开的，现在由我弟弟接手经营。我是父亲从法国回来的华侨，咖啡馆的名字也是我父亲取的。La vie ，生命。我父亲说这个咖啡店是我出生的那年开张的，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所以他把咖啡馆名字改成了la vie。我父亲一直很喜欢小动物，所以咖啡馆养了很多动物。他最喜欢他养的一只白毛鹦鹉……”
“单女士，跟我说一下那场事故吧，你知道了些什么吗？”虽然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但是deadline就在眼前，她必须抓紧时间调查这件事。
“邹警官，你相信人的灵魂在他们死后仍然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
“什么？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看着单馨玉认真的神态，邹凌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
那年，你28岁，我8岁
今天放学好早啊，老师也没有拖堂，天气晴朗。
“玉儿，我们出去钓鱼吧，我好久没钓鱼了，你妈妈又要照顾弟弟，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呀，你可以去陪我说说话，回来我教你折纸飞机，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的那种。我跟你说哦，你爸爸我呀刚研究出来一种新型纸飞机，可以飞好远的。”
单敬看看窗外的晴空：“咱们去钓两条大鱼回来，让你妈妈煮汤给我们喝。”
单馨玉最喜欢和爸爸待在一起。妈妈总是谨小慎微，不许她跟男生们一起玩小木棍，说怕伤到自己；不让她玩滑板，说看到好多人玩滑板玩动作结果骨折的。总之跟着妈妈永远都处在被限制的状态。
爸爸说妈妈生玉儿的时候太年轻，所以玉儿身体一直不太好。身体不好就要多运动嘛，一直呆在家怎么可能有好的身体。所以单敬经常会带着单馨玉出去玩，和自然接触。
带着鱼竿鱼饵小桶到了湖边。
套钩，系浮标，挂鱼饵，放线。一气呵成，经常跟着爸爸来钓鱼，这一套动作熟练的不能再熟练。
鱼一直不上钩。
单馨玉跑去一旁摘菖蒲了。菖蒲细细长长的，像一根串在绿棍子上的大香肠。
单敬听到了水花的声音，以为是鱼上钩了，拉过鱼钩来看，并没有鱼，鱼饵也还在。
好久没见玉儿了。
放下鱼竿。
“玉儿。”
“玉儿你在哪呢？爸爸看不到你了。”
单敬看到靠近菖蒲丛的地方有个小身影在水里扑腾。
“玉儿！玉儿！”
单敬跳下水。但是他忘了他自己也不会游泳。下水以后身体就往下沉。求生的欲望让他手脚不断地划着水，这样竟然也学会了游泳。他游到单馨玉身边，抱住她就往岸上移动。
救护车上单馨玉恢复了意识。
“玉儿……玉儿……”看到单馨玉醒了，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就这样跪在一个小女孩身边哭了起来。
但是。
美好的故事都有个但是。
单敬因肺部感染去世。因为担心女儿一直照顾女儿，自己肺部感染也没有察觉，就这样一天一天熬着，消耗着自己的身体。
葬礼上。
单馨玉跪在单敬遗像前哭，像单敬当时跪在单馨玉身边哭一样。不一样的是，一个为生命的重生而哭，一个为生命的离开而哭。
单馨玉哭着，脑海中却闪现了一架纸飞机，跟普通的纸飞机都不一样，可以飞的好高好远。
“你在安慰我吗？”她看着单敬面带微笑的黑白照。
此刻，你28岁，我也28岁
儿子吵着闹着要去商场卖那个新出的玩具，扭不过他，只能带着他去。
“老公啊，我带奇奇出去买玩具了，马上就回来。”
拉着儿子走过那条经常没什么人的人行道，儿子急不可耐地想去商场迎接他的新玩具，红灯的时候就拉着单馨玉往人行道对面走。
“奇奇，幼儿园老师都教了，乖孩子知道遵守交通规则，坏孩子才会在红灯的时候过斑马线。”
虽然心里很着急，但是奇奇知道自己是个乖孩子，不是和那些小坏蛋一样的坏孩子，只能耐着性子等红灯过去。
终于，漫长的红灯过去了，看到了绿色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新玩具在向自己招手。拉着单馨玉就跑了过去。
还差几步就到对面了。
一辆公交车飞驰而来，看样子并没有要减速的样子。
单馨玉的瞳孔中，那辆公交车越来越大，很快就大到瞳孔装不下的地步。
她本能的抱起儿子，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飞来的车。
纸飞机。
一架纸飞机在单馨玉的脑海中飞过，很特别的纸飞机，飞的好远好高。
上次见到它还是20年前。
爸，是你吗，你在保护我吗？
La vie 咖啡馆
邹凌面前的咖啡杯已经空了。
恍惚间，她打电话给科长。
“那个交通事故的案子撤销吧。”
对面坐着单馨玉，托腮望着窗外的天空，纸飞机划过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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