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伽达默尔对实践哲学和解释学的融合

论伽达默尔对实践哲学和解释学的融合
邵 华
【摘要】对实践问题的思考贯穿了伽达默尔整个学术生涯,构成了他哲学思想的起点和归宿。实践哲学不仅影响了他的哲学解释学思想的形成,而且他还将哲学解释学应用于实践问题,发展出解释学的实践哲学。实践哲学和解释学在他的思想发展中是一种互动的、相互启发的关系。他对实践哲学和解释学的融合,可分为三个阶段。早期他通过对柏拉图的政治思想研究关注到理解和相互理解问题,此外海德格尔对《尼各马可伦理学》的阐释使其注意到实践智慧概念。在中期的代表作《真理与方法》中他通过实践智慧概念阐明解释学的应用问题。后期他通过将哲学解释学应用于对现代社会的反思,寻求对实践合理性的理解,希望以此来引导人们的生活,避免技术文明对人造成的异化。对实践哲学和解释学的融合体现伽达默尔作为一个人文知识分子的现实关怀,对于我们思考现代人的生存处境具有重要启发意义。
【关键词】解释学;实践哲学;实践智慧
中图分类号:B15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 - 7660(2010)05 - 0028 - 07
伽达默尔以哲学解释学创始人的身份闻名于世,《真理与方法》是其代表作,也是其公认的哲学贡献所在。不过伽达默尔的研究兴趣并不局限于解释学,他自称解释学和希腊哲学是他工作的两个重点,而在希腊哲学研究中他最关注是实践哲学方面。伽达默尔曾宣称自己只写过三本书:《柏拉图的辩证伦理学》(1931)、《真理与方法》(1960)、《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哲学中善的理念》(1975)。可见他把这三本书作为自己思想发展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除《真理与方法》外,另外两本书都是研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实践哲学的著作。在《真理与方法》发表后,由于和哈贝马斯等人论战,他的兴趣逐渐转向了社会和现实问题,同时也结合着他长期研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心得,在晚年出版了《科学时代的理性》、 《赞美理论》等著作和文章,阐发了自己的实践哲学。一般对伽达默尔实践哲学的研究集中在后期发表的这些作品。不可否认这些作品是他实践哲学的最成熟的表达。然而从伽达默尔整体思想发展来看,对实践问题的思考其实一直贯穿了他的学术生涯。在《真理与方法》发表之前,他的作品就已多以古典政治学为研究内容。研究伽达默尔早期思想的舒立文( Robert R.Sullivan)甚至认为伽达默尔早年就是个政治哲学家。可以说伽达默尔的实践哲学比他的解释学成型更早。在他那里不仅解释学影响了实践哲学,实践哲学也影响了解释学,实践哲学和解释学在他的思想发展中是一种互动的、相互启发的关系。他如何将解释学和实践哲学融合起来,最终发展出解释学的实践哲学则经历了一个漫长过程。
一、早期实践哲学研究
在伽达默尔早期的柏拉图研究中,他关注的就是伦理和政治问题。这一时期发表的短著《柏拉图和诗人》(1934)和《柏拉图的教育国家》( 1942)都是对柏拉图国家学说的研究。伽达默尔认为柏拉图的理想国实际上是为了表达对现实的批判而提出的一种教育城邦的理想,柏拉图重视哲学对话在实际政治生活中的教育意义,以及辩证法在培养公民正义的政治态度方面的重要作用,这是理想城邦实现的条件。《柏拉图的辩证伦理学》的主旨也与伦理学相关,“我不是主张柏拉图的伦理学是辩证的,相反,我询问柏拉图的辩证法是否以及以什么方式是伦理学。”①伽达默尔认为柏拉图所描述的辩证法是真理产生的方式,这不是对对象的严格演绎或系统推论,而是在来回的交谈中保持着开放,并被事情本身所引导。他认为通过交谈实现共同理解奠定了实践合理性的基础,受实事本身引导的自由开放的对话是达到德性的手段也是德性的表现,同时他批判了诡辩的堕落的话语形式。伽达默尔在这里其实已经提出了一种话语伦理学。
伽达默尔早期的柏拉图研究实际上是以亚里士多德为参照的,并根据亚里士多德伦理学和政治学的形式和术语来解释柏拉图。①他承认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柏拉图的辩证伦理学》“实际上是一本未明说的关于亚里士多德的书”②,其出发点是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对快乐的论述。伽达默尔认为亚里士多德对快乐的分析要与柏拉图的《斐莱布篇》联系起来才能澄清。《柏拉图的辩证伦理学》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论述柏拉图的辩证法,第二部分就是运用现象学描述的方法对《斐莱布篇》进行解读。《斐莱布篇》是柏拉图晚期的一篇重要对话,它探讨的中心问题是:在人的生命中快乐还是思想是善的?这篇对话的结论认为善是快乐和思想的混合,但思想更接近于整体(善)的原因。对话表明实践的善是具体的善而非抽象的善,对话还涉及善的等级和尺度、善的一多关系、极端之间的中道观念等等。早期柏拉图的对话将德性等同于知识,认为善就是智慧,是独立自足的,与快乐相对立。后期这篇对话表明柏拉图的观点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不仅认为快乐是善的一部分,而且强调处境的复杂性和具体性,因此削弱了柏拉图早期把知识等同于德性的倾向。伽达默尔对《斐莱布篇》的分析已经预示了后来对于亚里士多德的“实践智慧”主题的接受。③
我们可以看到早期的伽达默尔主要关注辩证法和实践哲学,并力图将两者结合起来。在这一时期“解释学”主题还没有显露出来,但无疑辩证法和实践哲学的观点对他后来的解释学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他的解释学的许多观点这时已经初见端倪。④比如对于辩证法的探讨就涉及如何达到对事情的理解和相互理解。《柏拉图的辩证伦理学》的英译者认为伽达默尔之所以选择《斐莱布篇》作为主题,就是因为这篇对话包含着柏拉图后期对辩证法本性的最清楚的讨论,因此也提供了一个机会表达伽达默尔自己关于“对话和理解的实行方式”的现象学,这也是对真理在对话中发生的方式的说明。同时伽达默尔考察了希腊的科学概念是如何源于柏拉图的辩证法的,他认识到真理不能建立在现代笛卡儿的工具主义的方法论之上,真正的方法不是与事物相疏远化的,而是合乎事物本身的。这与《真理与方法》中的反科学主义精神一脉相承。⑤伽达默尔这一时期的柏拉图研究也影响到了他后期的实践哲学。柏拉图认为认识最高的善要通过辩证法,它不同于各门技艺的专业知识,也不同于作为科学典范的数学知识。这表明善的知识区别于技艺和科学,它是最高的知识,其他的知识都应该以它为目的。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在对话中还揭示了那些拥有专门知识的人其实对于真正值得认识的东西即善是无知的。这启发了伽达默尔把科学技术知识从属于善的实践知识,并且反对专家政治。他还认为柏拉图笔下以雅典为代表的古典城邦的政治生活体现了一种非操纵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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